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据媒体报道,当地时间9月15日凌晨,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 (UAW) 开始了这个老牌工会组织历史上又一次的罢工行动。与所有的罢工行动类似,这次针对美国汽车“三巨头”的罢工行动,其诉求也主要集中于工人的薪水和其他福利待遇的提升。虽然目前罢工刚进入第三天,但按照以往的惯例推测,劳资双方最终很可能达成妥协,UAW有折扣地获得待遇的部分提升。

一般来说,工人的福利待遇水平,会以合同或协议的形式事先约定,其收入水平会随着企业盈利能力的起伏而自然波动,而通过罢工(或其他)行动提高薪水显然是一种非市场行为。抛开复杂的社会、政治因素不谈,罢工行动是否说明劳动力市场的失灵呢?“市场失灵”这个概念有没有被误用或滥用?

我们知道,在标准的经济学理论中,“市场失灵”是个狭义的特指概念,典型的情形是由于行政垄断导致的外部成本或收益,在这些领域,由于竞争极其不充分,别说帕累托改进,连基本的价格与供需信息都是错配的,市场均衡无法实现,社会总福利受损。但遗憾的是,在现实的语境下,人们往往把这个严谨的学术概念当成了锤子,总是试图用它敲打一切不符合自己预期的市场结果。

充分竞争的理想化市场是因应研究的需要而人为设定的简化模型,只有基于这个模型,学者们才能对市场过程中资源配置、制度差异、边际收益等进行比较和分析。学者们当然明白,在实际的社会经济中,这种虚拟的市场设定并不存在,现实中也长期且确实地存在一些配置不当或未实现的收益,这正如真实世界并不存在纯净的水一样。

然而,这些局部/一时的偏离并非市场机制本身的失灵,认为市场结果因为不完美而与预期不符,就说是“市场失灵”进而否认市场配置的有效性,确实是一种误解。哈罗德·德姆塞茨(Harold Demsetz)将这种认知偏差称为“涅槃谬误”(nirvana fallacy),批评说“将理想的模型与‘不完美’的现实进行比较是一种谬论”,因为理想模型是用来对不同的市场机制进行比较的。

被误解的“市场失灵”,有时候也通过媒体或网络的放大形成某种广泛的“共识”,在舆论和/或学者看来,面对“市场失灵”,政府应尽快采取某种形式的干预或监管,以有形之手“纠正”他们感知到的“失灵”。

在笔者看来,这种本能的思维是假定政府的干预和监管是完美的,至少比市场更完美,却将真实市场过程的复杂和动态简化成了一个确定的流水线。然而,经济史的研究一再表明,非市场化的干预和监管带来的外部交易成本,总是会干扰各方寻找互利交换的能力,从而阻碍资源的优化配置,凭空提高了边际收益或成本——无论这种监管是出于多么美好的初衷。美国人制定的“琼斯法案”如此,上世纪20年代的“禁酒令”如此,霍法“领导”的罢工也是如此。

换言之,外部交易成本的凭空增加,往往导致市场的缺位和资源的错配,阻碍了本应存在的市场的出现,与人们的良好愿望背道而驰。若以科斯定理的角度来看,对产权模糊的公共资源而言更是如此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公共政策的选择,其高度优先的目标,应该是尽量准确地识别出交易成本的存在的环节、范围等,从而出台措施降低这种交易成本,而不是颁布“纠正”市场的管制制度。

回到这次UAW的罢工行动,无论双方谁代表良心或正义,如果我们把它视作一个劳动力市场的博弈过程,那么,谈判都终将实现一个新的均衡,尽管这种均衡或许并非完全是市场化行为的结果,也难以持久存在,但重要的是,如果美国政府跑出来“主持”局面,规定出罢工人数、路线、工资每年涨幅、合同年限等等条款,试图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,那将是真正的市场失灵,因为市场最擅长的就是让人们发现缺陷并持续改进。

因此,“缺陷”或许是个比“失灵”更符合事实的描述,甚至是市场固有的属性。我们永远不知道完美的价格应该是多少,不知道完美的公司应该有多少员工、开多少工资,但事实证明,最不坏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寻找答案的权力交给企业家,交给市场,因为市场存在的价值不在于它能达到完美,而在于其内生具备的发现过程,以激励人们不断创新,不断改进,而不是拿着“市场洁癖”的放大镜为管制的空降定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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